七月中旬,欧洲杯的足球赛事尘埃落定,年过六旬的勇哥子终于有闲和我们喝茶聊天。他身穿一件浅绿T恤,左胸上方印着“川媒老炮”的标识,下方更有六个小字:“品个酒 说个球”。
老辣里青春焕发,沧桑中清新荡漾。
在四川,“勇哥子”是比“勇哥”更进一步的称谓,多了些亲切、认可以及潇洒的意味。年岁稍大的四川人对勇哥子并不陌生——早些年,他身为体育名记,写了不少脍炙人口、撩动热血的文章;后来又跑到全兴足球俱乐部当总经理,风头一时无两;再后来,蹲在水井坊干了20年副总经理,平稳退休。
而现在,勇哥子又玩起了自媒体,他拉上一帮文化水准超级高的老友,以老汉推车的劲头创办了“川媒老炮”自媒体矩阵,品酒说球,遨游餐饮、文化等领域,勃发第二春,继续在人们的视野里活跃。
勇哥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许勇是也。
从1980年参加工作到2023年退休,43年从业路的前23年,他赢得了广大球迷的欢心;后20年,他在酒业里挥斥才干,得到了社会、财经,以及行业媒体真心的尊重和友谊。
“勇哥子”的称呼,可谓名至实归。
在这段令人羡慕的人生里,更令人羡慕的是足球和酒本来就是勇哥子的最爱,“足球下酒”的职业生涯对他来说通达无比。
念头通达,事业通达,好一个人生赢家!
如鱼得水的体育名记
许勇年少时,曾在邻居家的组装黑白电视机前看了一场世界杯的决赛转播,看完之后,从小对体育着迷的他就陷入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状态。在那些幻想着足球而辗转难眠的夜晚里,他的信念之力燃烧升腾,幸运地被老天爷看到并记在了小本本上。
1980年,许勇高考落榜,他的老爸拿着一份《成都日报》(后改为《成都晚报》,成都三大报纸之一)找到正参加补习的他,指着上面的新闻实习生招聘启事对他说:“娃儿,你理科不得行,文科还可以,不如去试试这个。”
一试之下,文科了得的许勇从数百名应试者中考入前20名,成了一名新闻练习生。
经过半年的新闻学培训和部门轮转,许勇先后负责跑文化和地方版块。
跑文化版块的经历没什么好说,跑地方版块时,许勇和不少地方酒厂打上了交道。
80年代的中国,几乎县县有酒厂,跑得多了,称兄道弟之余,许勇的床底下就堆满了酒厂送的酒。那时候,热血方刚的许勇住在报社宿舍,家里管不到,和舍友们过着脱缰野马般的快活日子。几个喜欢喝酒的年轻人,用刷牙的搪瓷杯装酒,就着油炸花生米、老妈兔头、夫妻肺片喝得不亦乐乎,天南海北的胡侃乱吹,夜夜笙歌。
这段快活的时光,让许勇和酒企有了因果,为他今后的命运埋下了一粒种子。
1986年,《成都晚报》成立体育部门,早就志在于此的许勇果断地把脑壳削尖,使出吃奶的劲道往里面钻。体育部的负责人也表态欢迎他加入,里应外合之下,报社领导招架不住,终于让他得偿所愿。
情有所钟,当然干劲十足。数年间,许勇凭着一张利口和一杆金笔,在体育圈杀了个七进七出,跑遍了国内外的重大赛事,甚至远赴重洋报道奥运会,累功升级为体育名记。
到了1994年,国内开启甲A联赛,在甲B中排名第四的四川全兴足球队因甲A球队名额扩充至12支而幸运晋级,四川球迷的热情被引爆。鉴于此,《成都晚报》认为有必要指派得力干将专门负责,于是,许勇就成了当仁不让的人选。
彼时,国内球迷对甲A联赛的狂热是现在所难以想象的,其中又以四川球迷尤甚。许勇的每一篇报道,都能牵动无数人的喜怒哀乐。被球迷们视为半神的魏群、姚夏、马明宇、邹侑根等球员,和许勇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时任全兴集团董事长,被球迷们认为是“玉皇大帝”的杨肇基(以下简称并尊称为肇基董事长),也对许勇青眼有加。
老天爷掏出记载着少年许勇心愿的小本本,给了他体育记者最高光、最如鱼得水的岁月。
因缘际会的全兴勇哥
1998年8月,全兴酒厂在改建厂房时意外发现了水井坊遗址,在经文化、考古专家组确认其历史和酿酒价值后,全兴集团在慎重考虑的基础上,决定于2000年8月推出名为水井坊的高端白酒产品,并让时任全兴足球俱乐部总经理的黄建勇来负责这个项目。
如此一来,球队总经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肇基董事长的目光在集团高层的身上瞄来瞄去,始终找不到一个既懂足球又懂酒的人。踌躇之际,灵光乍现——“许勇那娃儿是个人才!”
其实,肇基董事长的念头或许来自许勇的一篇稿子。1995年,全兴队面临保级,处境十分艰难。在某场球赛中,姚夏一脚抽射,打在了球门柱上,令无数四川球迷扼腕叹息。许勇郁闷之下,就以“全兴霉到柱了!”为题,写了一篇报道。从媒体的角度来看,这个标题一语双关,感情宣泄,是个好标题,但肇基董事长就破大防了。找许勇掰扯了半天,恼怒之下,转而计较字眼,说你要写也只能写“全兴队霉到柱”了嘛,球赛而已,你把全兴扯进去干啥子!
当然,最后肇基董事长也莫可奈何,但心中多半是记了账的。
要怎么合理合法而又解气的收拾大记者?当然是让他变成自己的员工嘛(以上仅为笔者臆测,看官们可一笑了之)。
所谓因缘际会,当然就不是全兴这边的一厢情愿。那时,干了十多年记者的许勇也刚好因职业天花板和未来规划而烦恼。不甘心跑不动了去当编辑的许勇面对全兴递过来的橄榄枝,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从了。
2000年3月,许勇走马上任俱乐部常务副总经理,球员们都和他是老哥们了,私下里都叫他一声勇哥。
然而,得意的春风还没吹过头皮,许勇马上就遇到了一桩大麻烦。
全兴集团因为要主推水井坊的缘故,决定把“全兴队”改名为“水井坊队”,消息刚一放出来,球迷们就炸锅了。
俱乐部和各家报纸的电话瞬间被打爆,球迷们纷纷质问“我们喊了这么多年的‘全兴雄起’就作废了?”群情汹汹,全兴只好把水井坊的来龙去脉翻来覆去的讲,但球迷们还是不买账。最后甚至惊动了政府,由副省长出面组织座谈会,听取各方意见,拍板定下了“全兴水井坊队”的名称,才算摆平。
这个让许勇头大的事情,从宣传的角度来看,其实是取得了远超预期的结果的,水井坊的知名度得到了爆炸式的提升。但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了球迷们令人感动,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狂热。
那几年,女球迷们经常在观赛时喊出“嫁人要嫁魏大侠,生儿要生小姚夏”之类的虎狼之词;球迷们排七天七夜的队就为买几张票的事司空见惯;黄牛们靠倒卖球票月入几万也是家常便饭。
总之两个字,疯球。
虽然疯球,但许勇的总经理仍然当得精彩纷呈。在拉赞助、劝服球员转会申请之余,他在马明宇转战意甲一事上和意大利佬斗智斗勇,和外籍教练博弈磨合,在争取球员奖金时巧言令色。
譬如,许勇就曾以赠送球队队服的名义去找肇基董事长,说这是球队对恩主的一番心意。肇基董事长十分警觉,表示不要,许勇就说这是应该的,然后十分丝滑的把话题转到了“球员们表现不错,奖金是不是应该发一下”上面,以至于换来一声怒吼:“噫!我说你这么好心,原来你这几件衣服要值几百万哦!”
那是一段烈火烹油般的时光,然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2001年底,全兴集团决定退出甲A联赛。关于这件事,许勇言简意赅的说了四点:
一是全兴进驻甲A时,签了八年合同,约定每年投入一百万元,但后来每年的投入是几十个100万元,企业在不堪重负的情况下选择不再续约;
二是1999年时,有西北地区的某消费者买了全兴酒,将其置于气温较低的阳台,从而导致液位线下降。该消费者由此认为全兴缺斤少两,闹将起来,最后导致当年的3•15点名批评全兴。后虽经专家证明是气温较低所致,但恶劣影响已无法挽回,全兴的销量出现断崖式下滑,进一步加重了运营甲A的负担;
三是当时全兴倾斜资源对水井坊进行打造,开白酒高端化之先河,这虽然在中国白酒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并取得了巨大成功,但也让集团更加没有余力继续搞甲A;
四是肇基董事长敏锐的察觉到,那时候的黑哨、假球等负面舆情已经发酵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他的判断是再不抽身很有可能陷进去。
“那时候虽然球迷在感情上无法接受,我们也很惆怅,但现在回过头来看,肇基董事长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许勇这样说道。
安渡风雨的水井坊副总
清盘好全兴俱乐部后,略经辗转,许勇于2003年以“天号陈”副总经理的身份入职全兴股份有限公司,并在随后的20年间历经风云变幻,安稳的走完了自己的打工路。
回顾光阴,许勇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水井坊奇迹般的成功。
2000年时,水井坊横空出世,以300元/瓶的出厂价和480元/瓶的商超价成为价格最高的白酒。头两年,业内认为水井坊这样搞是自取灭亡,等反应过来这条路走得通时,又用了三年时间才逐步追平水井坊的价格。如此一来,水井坊就争取到了差不多五年的发展时间,成功的验证并开辟了白酒高端化的道路。
在这个过程中,许勇主要在品牌和销售方面出力,立下了汗马功劳。
2006年起,帝亚吉欧逐步入主水井坊,许勇转而负责企业形象公关方面的工作。
由于曾在媒体长期任职,许勇总能给予媒体人充分的尊重,真心换真心,和他们处成朋友。对于各家媒体来说,他们和许勇不是乙方和甲方的关系,而是和老大哥打交道,打心眼里觉得舒服、亲切。
譬如在2012年末之后的白酒业深度调整期的困难境况中,许勇的预算一度只有原来的一个零头,但就是这样,他和团队仍然完成了全国范围的公关。
其实有的时候,真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既然是老大哥,谁还能不帮衬一把?
作为一个曾经的记者老法师,许勇历练出了以诚心待人的高情商,凭借于此,他熬过了历任中外老大的改朝换代,始终屹立不倒。
其中,他对柯思明和大米的印象尤为深刻。
他说,柯思明是个工作非常勤奋的英国人,曾在推进水井坊的国际化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柯老大特别能喝酒,而且有个很让人崩溃的习惯——喝完一场酒以后,柯大爷会用湛蓝的眼睛忧郁地望着你,吟一首不知出处的十四行诗,然后问你接下来去哪里喝第二场。许勇惊恐之余,只好用一记中洋结合,高出天际的马P求生,称其为“英国的李白”。
而大米则是个非常精致的美国人,定制的西装,定制的LV包包,上班准时来,下班准时走。工作上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一到休息就喜欢骑着哈雷摩托飙车。白酒业深度调整的时期,大米有时会很幽默的给大家放假,比如出一则“今天下午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还在办公室”的通知。
而帝亚吉欧给水井坊所带来的帮助,许勇也深有感触。让他反复念叨的有这么几点:
一是帝亚吉欧曾利用自身庞大的免税网络,让水井坊走进了很多国家,在当地的机场等场合进行了非常美观的陈列,在国际化方面进行了很多有益的尝试;
二是因为要符合欧盟和FDA的标准,所以水井坊从包装到酒体,都是按高于国标的水准来生产的,这在事实上提高了水井坊的品质;
三是国外的领导在交流上更加平等和尊重人,譬如你可以和他们争论,他们一般会说“尽管我个人不认同,但我相信你的专业和能力,这个方案你可以去执行”。而在开总结会时,他们从不指责,而是会很仔细的表扬你的每一个细节,然后说“我觉得我们在这些方面还可以提升”。这就和许多酒企领导以“整体情况比较好”打头,反手就是一个“但是”的路数形成了鲜明对比。
总之,在水井坊里,许勇凌波微步,横跨20载春秋,在副总的位子上善始善终——这是奇迹,是聪明,是通达,更是福分。
许勇是真心喜欢酒和足球的。
聊完吃饭时,去年才做过胰腺手术的他,试探性的问我们“要不要喝一点?”
因为要开车,所以我们不得不拒绝了他的提议,并从身体健康的角度对他进行了适当的关怀。
他有点失望的呻吟:“哎呀,就是想喝一点嘛”。
旋即开始和我们约下一次的酒局。
之所以说他通达,就是因为他看似精彩、复杂的职业生涯从未离开他所钟爱的白酒和足球。
不仅以前通达,现在也继续通达。构建“川媒老炮”自媒体,以品酒说球为跟脚,纵横延伸而成矩阵,与球迷酒友同乐,他这是要通达到底了。
做酒的人大多都说自己爱酒,但像许勇这样真爱的又有多少?
耳顺之年,爱我所爱。一声“勇哥子”,又何妨胜却万千溢美之词。